大寶積經卷第一百四

金陵書局校註版大藏經第十一函 總第三百一十部
隋天竺三藏達摩笈多譯
善住意天子會第三十六之三破菩薩相品第六
爾時文殊師利白佛言:「世尊!如佛所說,菩薩摩訶薩初發心者,以何義故名初發心?」
佛告文殊師利:「若有菩薩等觀三界一切想生,如是得言最初發心。文殊師利!是名菩薩初發心也。」
文殊師利復白佛言:「世尊!如我所解佛說義者,若有菩薩貪欲心生是初發心、瞋恚心生是初發心、愚癡心生是初發心。世尊所說,將無謂是為初發心。」
爾時善住意天子問文殊師利言:「大士!若諸菩薩起貪恚癡名初發心者,所有一切具縛凡夫皆即名為發心菩薩。所以者何?彼諸凡夫從昔至今常發如是貪恚癡等三毒心故。」
文殊師利語善住意言:「天子!汝言一切凡夫從昔已來常能發是三毒心者,是義不然。何以故?一切凡夫心力羸劣,不能發起是貪恚癡。唯有諸佛世尊、一切阿羅漢辟支佛、不退轉地諸菩薩等,乃能發是貪恚癡耳,是故凡夫不能得發。」
善住意言:「大士!仁今何故作如斯說?令此會眾不識不知,陷諸疑網深可怖畏。」
爾時文殊師利語善住意言:「天子!於意云何?如彼飛鳥往來空中,彼鳥足跡在虛空中。有發行乎?無發行也?」
善住意言:「非無發行。」
文殊師利言:「如是如是。天子!以是義故我作此說。若有能發貪欲恚癡,唯彼諸佛、聲聞、緣覺、不退菩薩乃能發耳。天子當知!無有依處是名為發、無有取著是名為發;既無依處又無取著,是即無句斯謂為發,是無分別句斯謂為發,是不可生句斯謂為發,是不實句斯謂為發,是非物句斯謂為發,是不來句斯謂為發,是不去句斯謂為發,是無生句斯謂為發,是無攀緣句斯謂為發,是無證句斯謂為發,是不諍句斯謂為發,是不思句斯謂為發,是不壞句斯謂為發,是無言句斯謂為發,是不破句斯謂為發,是無字句斯謂為發,是無執句斯謂為發,是無住句斯謂為發,是不取句斯謂為發,是不捨句斯謂為發,是不拔句斯謂為發。天子當知,是為菩薩初發心也。天子!發心菩薩若於如是一切諸法,不愛著、不思想、不見不知、不聞不識、不取不捨、不生不滅,是則名為真發心也。天子!是菩薩摩訶薩若能依止如是法界、如是平等、如是實際、如是方便,則彼貪欲瞋恚愚癡等發。又若決能如是依止,則彼眼耳及意等發,則彼色取乃至識取等發。如是則一切諸見發,無明有愛發,乃至十二因緣有分發,五欲眾事發,愛著三界發,我見發,我所見發,我見為根本六十二見發,佛想發,法想發,僧想發,自想發,他想發,地想發,水想發,火想發,風想發,空想發,識想發,四顛倒發,四識住發,五蓋發,八邪發,九惱發,十惡業道發。天子當知,我今舉要言之,一切分別、一切分別處、一切語言、一切諸相、一切進趣、一切希求、一切取著、一切思想、一切意念、一切障礙,菩薩皆當發。汝應如實知,天子!以是義故,汝今若能於此諸法不愛著不思想者,是則名為真實發也。」
爾時世尊讚文殊師利言:「善哉善哉。文殊師利!汝今乃能為諸菩薩具宣如是初發心義。文殊師利!汝於往昔已曾供養無量無邊過恒沙數諸佛世尊,能說斯耳。」
爾時尊者舍利弗白佛言:「世尊!今此文殊師利所說菩薩最初發心及獲無生法忍,先後二事平等無差耶?」
佛告舍利弗:「如是如是,如汝所說。舍利弗!昔然燈世尊授我記言:『摩那婆!汝於未來過阿僧祇劫當得成佛,號釋迦牟尼如來、應供、正遍覺。』舍利弗!我於彼時亦不離此心得無生忍。如是舍利弗!汝當知彼一切菩薩初發心義,如文殊師利所言無有異也。」
爾時文殊師利白佛言:「世尊!如我解佛所說義者,皆是初發。何以故?如世尊說,一切初發皆是不發,其不發者即是菩薩最初發心。」說是法時,二萬三千菩薩證無生忍,五千比丘於諸法中漏盡解脫,六十億諸天子遠塵離垢得法眼淨。
爾時尊者大迦葉白佛言:「世尊!今此文殊師利乃更為斯能作難作,宣說如是甚深法門,令諸眾生多所利益。」
文殊師利謂迦葉言:「大德迦葉!我實不為難作之事。所以者何?一切諸法皆無所作,亦復無有已作今作當作。唯大迦葉!我於諸法非作不作,其義亦爾。又大迦葉!我於眾生無有度脫亦無繫縛。所以者何?一切諸法無所有故。迦葉!云何於世尊前發如是言能作難作。又大迦葉!我無所作,慎勿言我能作難作。又大迦葉!我實不作。非獨我不作,如來亦不作、辟支佛亦不作、阿羅漢亦不作。又大迦葉!有何等人能作難作?若欲正言能作難作,但彼一切嬰兒凡夫。如斯說者是名善說。所以者何?如諸如來皆悉無有已得今得當得,乃至一切聲聞辟支佛亦無所得,唯彼凡夫一切皆得。」
時大迦葉復白文殊師利言:「大士!一切諸佛不得何等?」
文殊師利言:「一切諸佛不得我、不得福伽羅、不得眾生、不得壽命、不得士夫、不得斷、不得常、不得諸陰、不得諸入、不得諸界、不得諸名色、不得欲界、不得色界、不得無色界、不得分別、不得思惟、不得念處、不得因生、不得顛倒、不得貪恚癡、不得此世、不得彼世、不得我、不得我所,乃至不得一切諸法。大德迦葉!如是一切諸法次第不得亦復不失,不縛不解、不取不捨、不近不遠。是故迦葉!應當覺了如是法門,若諸佛世尊皆不得者,則彼等非法無聞。凡夫一切斯得,是故凡夫能作難作,非諸佛作、非辟支佛作、非阿羅漢作,是乃名為凡夫作也。」
迦葉復問:「作何等也?」
文殊師利言:「作斷作常、作染著作依止、作憶念作取捨、乃至作彼一切戲論、分別隨順高下等事。是故大德迦葉!如是諸法,諸佛世尊皆無所作,無有已作今作當作,唯彼凡夫能作難作。」
爾時文殊師利復白佛言:「世尊!所言無生忍者,云何名為無生忍也?世尊!復以何義而更名為法無生忍?菩薩云何得斯忍法?」
佛告文殊師利言:「實無有人於生法中得無生忍。所言得者,但有語言名字。何以故?以無生法不可得故、離攀緣故,不得法忍。得無所得、無得無失,是故言得無生法忍。復次文殊師利!彼無生法忍者,所謂一切法無生如是忍故,一切法無來如是忍故,一切法無去如是忍故,一切法無我如是忍故,一切法無主如是忍故,一切法無取如是忍故,一切法無捨如是忍故,一切法無所有如是忍故,一切法無實如是忍故,一切法無等如是忍故,一切法無等等如是忍故,一切法無比如是忍故,一切法無染如虛空如是忍故,一切法無破壞如是忍故,一切法無斷如是忍故,一切法無垢如是忍故,一切法無淨如是忍故,一切法空如是忍故,一切法無相如是忍故,一切法無願如是忍故,一切法離貪恚癡如是忍故,一切法如如如是忍故,一切法法性如是忍故,一切法實際如是忍故。如是一切法,無分別、無相應、無憶念、無戲論、無思惟、無作無力、羸劣虛誑,如幻如夢、如響如影、如鏡像如芭蕉、如聚沫如水泡,如是忍故。所可忍者亦無可忍,非法非非法,但以名字說斯法耳,然彼名字亦不可得,本性自離。如是言忍,信解樂入、無惑無疑、無驚無怖、無動無沒,遍滿身已正受而行,不得其身亦無住處。文殊師利!是為菩薩摩訶薩於諸法中得無生忍,乃至不行一切想故。」
爾時文殊師利復白佛言:「世尊!所謂忍者,云何為忍?乃至不為境界所壞,故名為忍。」
時彼善住意天子問文殊師利言:「大士!何等不為境界所壞?」
文殊師利言:「天子!所謂眼,何法壞眼?謂彼善色惡色是能壞眼。如色壞眼,彼聲壞耳乃至法壞意亦如是。天子!若菩薩眼見色,不取相不耽好、不分別不思惟、不愛不厭,知本性空無有念想,不為眾色之所傷敗;乃至意法亦如是。天子!若其六情無著無縛無壞無傷,如是菩薩住於法忍。住法忍故,於一切法無所分別,無生不生、無漏不漏、無善不善、無為不為,不念世法及出世法,不分別不思惟,是則名為無生法忍。」說此法時,有六萬三千眾生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,一萬二千菩薩得無生法忍。
爾時善住意天子復白文殊師利言:「大士!云何菩薩摩訶薩發起勝行,超越轉增入諸地也?」
文殊師利言:「天子!誰於其間能發勝行,而言諸地有超轉者?」
善住意言:「大士!仁豈不知諸菩薩等所行殊勝彼彼轉增,乃至超越能滿十地乎?」
文殊師利語善住意言:「不然。天子!我聞佛說,一切諸法猶如幻化。汝不信耶?」
善住意言:「大士!世尊誠言,誰敢不信?」
文殊師利言:「天子!如彼幻人及幻,豈有勝行超越轉入,乃至具足十地耶?」
善住意言:「不也。大士!」
文殊師利言:「如是天子!若使幻人及幻能有超行轉入者,則吾等亦當如是超越轉入。何以故?如世尊說,一切諸法皆如幻化,故無轉入。天子!是故若說諸地有轉入者,即非轉入。我亦不言地有轉入。所以者何?一切諸法無轉入故。是故法於法中不得轉入,所謂色於受中不得轉入,受於色中不得轉入,想於行中不得轉入,行於想中不得轉入,識於色中不得轉入,色於識中不得轉入。天子!如是乃至於一切法,皆應如是作四句說。
「又眼不於耳中轉入,耳不於眼中轉入。鼻不於舌中轉入,舌不於鼻中轉入。身不於意中轉入,意不於身中轉入。所以者何?一切諸法其性各異行自境界,頑癡無知無有覺識,亦如草木牆壁瓦石、如鏡中像、如幻如化,不可證觸,一相無相。以是義故,一切諸法無有超轉,不出不入、無去無來。天子當知,若諸菩薩如是解知彼一切法無超轉者,不復更有諸地分別,亦無入道、無有捨地亦無退轉,於彼菩提超轉之中無有失滅。何以故?若人見彼陰界諸入是真實者,彼無超轉。所以者何?以一切法性本淨故。天子!是名菩薩超越道地。天子!譬如幻師化作十重輦輿宮閣,即令化人居處其內。天子!於意云何?彼人宮閣有定所不?」
善住意言:「無也。大士!」
文殊師利言:「如是如是。天子!見菩薩地有超轉者,其事若此。」
破二乘相品第七之一
爾時善住意天子復問文殊師利言:「大士!或時有人至大士所求出家者,大士爾時當云何答?云何為說出家度法?云何授戒及教持戒?」
文殊師利言:「天子!若其有人來至我所求出家者,我當教彼如是言曰:『諸善男子!汝今不應發出家心。汝若不發出家心者,我當教汝真出家法。』所以者何?天子!若求出家,則求欲界,亦求色界、求無色界,復求世間五欲之樂,及求未來果報諸事。若善男子有所求者彼不證法,不證法故彼則見心。是故天子!若無所取,彼為證法。以證法故則不見心,不見心故則不出家,不出家故則無出家心,無出家心故彼則不發,以不發故則無有生,以無生故彼則盡苦,以盡苦故則畢竟盡,畢竟盡故彼則無盡,以無盡故則不可盡,不可盡者則是虛空。天子!我時於彼善男子所作如是教。復次天子!若復有人來詣我所求出家者,我復教彼如是言曰:『諸善男子!汝今莫發出家之心。所以者何?彼心無生不可得發,汝莫為異而保此心。』復次天子!若更有人來詣我所求出家者,我復教彼如是言曰:『諸善男子!汝今若不斷除鬚髮,如是汝則真實出家。』」
爾時善住意天子復白文殊師利言:「大士!以何義故作如斯說?」
文殊師利言:「天子!世尊說法無所斷除。」
善住意復問言:「何等不斷亦復不除?」
文殊師利言:「天子!色法不斷亦不除,受想行識不斷亦不除。天子!若復有人作如是念:『我除鬚髮乃為出家。』當知彼人則住我相,住我相故則不見平等。又見我故則見眾生,見眾生故則見鬚髮,見鬚髮故生剃除想。天子!彼若不見有我相者則不見他相,無他相故則無我慢,無我慢故則無吾我,無吾我故則無分別,無分別故則無動搖,無動搖故則無戲論,無戲論故則無取捨,無取捨故無作不作、無斷不斷、無離無合、無減無增、無集無散、無思無念、無說無言,如是則名安住真實。」
善住意言:「大士!實義云何?」
文殊師利言:「天子!所言實者即是虛空,如是虛空得名為實。無起無盡、無減無增,以是故言虛空為實、性空為實、如如為實、法界為實、實際為實。如是實者則亦不實。何以故?以彼實中不可得故名為不實。」
爾時文殊師利語善住意言:「天子!若復有人來詣我所求出家者,我當教彼如是言曰:『諸善男子!汝今若能不取著彼袈裟衣者,吾則以汝為真出家。』」
善住意言:「大士!以何義故復如斯說?」
文殊師利言:「天子!諸佛世尊無有取法,凡所宣說不為取著。」
善住意言:「不取何等?」
文殊師利言:「天子!謂不取色若常無常,乃至不取識若常無常;不取眼若常無常,乃至不取意若常無常;不取色乃至不取法;不取貪欲不取瞋恚不取愚癡不取顛倒。天子!如是乃至一切諸法皆悉不取而亦不捨、不合不離。天子!若取袈裟,當知彼即大有見相。天子!是故我說不以取著袈裟而得清淨及得解脫。所以者何?天子!諸佛世尊大菩提處無有袈裟。」
善住意言:「大士!何法是袈裟?」
文殊師利言:「天子!汝問何法為袈裟者,貪欲是袈裟、瞋恚是袈裟、愚癡是袈裟、因是袈裟、諸見是袈裟、名色是袈裟、妄想是袈裟、執著是袈裟、取相是袈裟、語言是袈裟,如是乃至戲論一切諸法皆是袈裟。若知諸法無善不善,無思無念,是名無袈裟。若無袈裟則無所有,若無所有則無垢濁,若無垢濁則無障礙,無障礙故亦無有作——是謂思量。」
善住意言:「大士!所言思量,思量者以何義故名曰思量?」
文殊師利言:「天子!彼思量者,於法平等無有增減、無作不作,故言思量。天子!若能於法不作增減,如世尊說不應復起想念分別,故言思量。」
善住意言:「何等名為不作增減?」
文殊師利言:「天子!過於平等。過平等已法不可得,所謂過去不可得、未來不可得、現在不可得。彼法非如,無增減作、無吾我作、無有人作、無眾生作、無壽命作、無有斷作、無有常作、無有分別陰入界作、無有分別佛法僧作,亦無有念是持戒作、是破戒作、是煩惱作、是清淨作、是得果作、是須陀洹作、是斯陀含作、是阿那含作、是阿羅漢作、是辟支佛作,乃至此是空作、是無相作、是無願作、是明解脫作、是離欲作。如是天子!此皆為彼無聞凡夫思量分別說斯法耳。汝應當知,此是最下癡人求欲得法妄想取著,是故如來為斷彼著而演說是思量分別作不作事。」
於是善住意天子讚文殊師利言:「善哉大士!快說如是甚深法門。」
爾時世尊亦復讚可文殊師利言:「善哉善哉。文殊師利!汝今乃能作如是說。」
爾時文殊師利復語善住意言:「天子!若復有人來詣我所求出家者,我當教彼作如是言:『諸善男子!汝今若能不受具戒,如是則名真出家也。』」
善住意言:「大士!以何義故作如是語?」
文殊師利言:「天子!如世尊說,唯有二種受具戒法。何等為二?一受正平等戒,二受邪不等戒。是中何者邪不等戒?謂墮我見、墮人見墮、眾生見、墮壽命見、墮士夫見、墮斷見、墮常見、墮邪見、墮憍慢、墮貪欲、墮瞋恚、墮愚癡、墮欲界、墮色界、墮無色界、墮取著分別。天子!是為略說墮於一切不善法中、墮逐惡知識妄取一切法、墮不知出要解脫之處。天子當知,是名受邪不等戒也。天子!是處何者是受正平等戒?謂空是平等、無相是平等、無願是平等。天子!若能如是入三解脫門,如實覺知,不分別不思念,於一切法無有退轉,天子!是名受正平等戒也。復次天子!若貪欲發、若瞋恚發、若愚癡發、若愛無明發、我見發、我見為根本六十二見發、三邪行發、四顛倒發,乃至八邪、九惱、十不善業道等發,故名受正戒也。天子!譬如一切種子草木樹林,皆依大地而得生長,其地平等無心念作。如是天子!若佛法中正受戒故具足成就。天子!譬如一切草木種子,依大地住而得增長。天子!當應如是具受正戒。所以者何?住於戒故道法增長,如彼種子戒亦復然。又如種子增長得名成就。如是住於戒故,所有一切助菩提分法出生增長得名成就,天子!是為過去未來現在諸佛世尊一切聲聞受正戒也,所謂入彼三解脫門,一切戲論語言滅處。天子當知,若能如是受具戒者,是名受正,非不正也。」
爾時文殊師利復語善住意天子言:「天子!我今更於如是出家、如是受具,如是教曰:『諸善男子!汝今若能不持禁戒,如是則為真實持也。』」
善住意言:「大士!以何義故作如斯說?」
文殊師利言:「天子!一切諸法悉無所取故無可持。云何此戒而獨有持?天子!戒若可持則持三界。天子!於汝意者以何為戒?」
善住意言:「大士!若能具足波羅提木叉者,是名為戒。」
文殊師利言:「天子!云何名為波羅提木叉?」
善住意言:「大士!所謂持身及以口意,三業具足,是則名為波羅提木叉也。」
文殊師利言:「天子!於意云何?今是現前何處有是身業可作?如是過去未來亦無有作。彼皆無作、無有像貌,可得言有或青或黃或赤或白及頗梨色耶?」
善住意言:「不也。大士!」
文殊師利言:「天子!彼名何等?云何而說?」
善住意言:「彼名無為,實不可說,如是乃至意作亦然。」
文殊師利言:「天子!於意云何?彼無為者可作有為乎?」
善住意言:「不也。大士!」
文殊師利言:「天子!以是義故我如斯說,彼若不持名真持戒。天子!若言增上戒學、增上心學、增上慧學者,為學實際。當如是知,無所持故言增上戒學,無所知故言增上心學,無所見故言增上慧學。如是心不分別故、不憶念故、不生殊異故,名最上心學。如心學,戒慧亦爾。天子!若不得心則不念戒,若不念戒則不思慧,若不思慧則無復起一切疑惑,既無疑惑則不持戒,若不持戒是則名為真持戒也。天子當知,彼持戒者則無所欲,無所欲故則無退還,無退還故彼則清淨,彼清淨故則得解脫,彼解脫故則得精進,彼精進故則無有漏,彼無漏故則住正行,住正行故則無像貌,無像貌故即是虛空。何以故?以彼虛空無形相故。是故天子!若有人能如是學者則為不學,彼無學故則為真學。於何處學謂無處學?云何無處?謂空平等。天子!若能正住空平等者,是則名為真住戒學。」
爾時文殊師利復語善住意天子言:「天子!若人能作如是出家、如是受具,我復教彼如是言曰:『諸善男子!汝今若能受彼一切三千大千世界篤信檀越供養眾具,而能於中不起分別、不念報恩,是乃名為清淨持戒。』」
善住意言:「大士!以何義故作如斯說?」
文殊師利言:「天子!所謂若人取彼施者、受者、財物三事故,是為報恩。又若見彼是為報恩,若思惟彼是為報恩,若分別彼是為報恩。天子!若不見彼不取彼、不思惟彼、不分別彼者,有何可報?何以故?以從本來畢竟清淨,如是報故。天子!彼若取若見、若思惟、若分別及念報者,是謂凡夫,非阿羅漢。所以者何?是諸凡夫於一切時常行取著,思量分別此受彼與、彼垢此淨,以是分別故有報恩。云何報恩?謂諸凡夫於生死有取後生身,是故於彼欲行報恩。天子!諸阿羅漢不受後有,畢竟不見、不思量、不分別,無有此彼,更不受身,當於何處而報恩也?天子!若受彼施,當行三淨然後乃受。何謂三淨?一不見己身即無施者,二不見他人即無受者,三不見財物即無施事。天子!如是三淨則畢竟淨,如斯淨已復何用報?天子!以是義故我如是說,若受三千大千世界篤信檀越一切眾具,不分別、不念報者,是名世間真勝福田,是真出家、是淨持戒。」
爾時文殊師利復語善住意天子言:「天子!我與彼人如是出家、如是戒已,當復教言:『諸善男子!汝今若能不行阿蘭拏不在聚落、不處近不住遠、不獨坐不眾居、不多言不杜默、不乞食不受請、不事糞掃衣不受他衣鉢、不多貪不少欲、不多求不知足、不樹下不露地、不服腐爛藥不受肉與蘇,善男子!汝若能於一切頭陀不起分別如是行者,則名具足行頭陀也。』何以故?若以憶念分別行者,即是我慢心見諸相。天子!若如是行則如是念,我受糞掃衣、我行乞食、我住樹下、我坐露地、我行阿蘭拏、我服腐爛藥、我少欲、我知足、我行頭陀。天子!若正行者不生如是念。所以者何?為彼無有一切分別故。彼於爾時尚不見我,況當計有頭陀功德?若見有者,無有是處。天子!是故若有如是行頭陀,不憶念、不分別,我則說為真頭陀也。何以故?天子!若斯人者,拂去貪欲、拂去瞋恚、拂去愚癡、拂去三界、拂去五陰、拂去十二入、拂去十八界,如是我說為真頭陀。何以故?以彼頭陀,不取不捨、不思不念、不修不行、非法非非法,是故我說真頭陀也。」
爾時文殊師利復語善住意天子言:「天子!我與彼人如是出家、如是行已,當復教言:『諸善男子!汝今若能不觀四聖諦、不修四念處、不修四正勤、不修四如意足、不修五根、不修五力、不修七覺分、不修八聖道,不修三十七助菩提法、莫證三解脫門。』何以故?天子!彼聖諦者入無生相,不可念知、不可修證。所以者何?彼無生中云何言證?天子!是故我言,夫念處者非念非思一切諸法,故言念處。天子!若比丘不住欲界、不住色界、不住無色界,故言比丘不住四念處思修四念處。云何思修?如彼不思不修故言思修。如是次第乃至三十七種助菩提法,應如是知。天子!若彼禪行比丘於一切法悉無所得,無所得故不思念、不分別、不修不證。何以故?天子!彼諸法但有名。如三十七助菩提法,彼雖有名而不可得,唯以分別因緣故生。一相無相,以如是名故如是說,其說亦無。故彼雖復名字證知,終不可得,是則名為如實覺知三十七種助菩提法。」
時彼善住意天子復白文殊師利言:「大士!所言禪行比丘,何等名為禪行比丘耶?」
文殊師利言:「天子!若彼比丘於一切法但取一行極隨順者——所謂無生——是為禪行。又復無有少法可取,是為禪行。又不取何法?所謂不取此世彼世、不取三界,乃至不取一切諸法。如是平等,是為禪行。天子!如禪行者,乃至無有一法相應,無合無散是為禪行。」
爾時彼會大眾多有無量百千眾生,咸有疑心:「今此文殊師利所說如是,云何得與聖說相應?所以者何?世尊恒說,若人能入三解脫門名為涅槃。又如佛說,若有修行三十七種助菩提法便證涅槃。然而今者文殊師利更如是說,不應修是助菩提行,亦莫入彼三解脫門。將非文殊師利虛妄說耶?」
於是文殊師利知諸比丘及以眾會咸皆有疑,即語尊者舍利弗言:「大德!汝於今者最可證信,世尊記汝智慧第一。大德!汝於何時證離欲法?且當證法時,豈不見四諦耶?」
舍利弗言:「不也。」
「豈不修三十七助菩提分法耶?」
曰:「不也。」
「豈不入三解脫門耶?」
曰:「不也。大士!我於爾時乃至無有一法可見可除、可修可證、可選擇者。所以者何?一切諸法無為、無生、無言、是空。若是空者,有何可證?」說此法時,眾中有三萬比丘於法漏盡心得解脫。
大寶積經卷第一百四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