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乘廣百論釋論卷第一

金陵書局校註版大藏經第三十函 總第部1571聖天菩薩本 護法菩薩釋
三藏法師玄奘奉 詔譯
破常品第一之一
稽首妙慧如日輪,垂光破闇開淨眼,
遠布微言廣百論,百聖隨行我當釋。
論曰:為顯邪執我我所事性相皆空,方便開示三解脫門,故造斯論。執見事性為方便故起相分別,隨取事相為依止故生邪願樂,既顯事空,二即非有。其我所事略有二種,謂常、無常。常住事勝寂靜安樂,眾生聞樂清曠無為多生欣樂。無常事劣能引諸苦,眾生見苦熾火所燒多生厭離。由是論初先破常事。故說頌曰:
「一切為果生,所以無常性;
故除佛無有,如實號如來。」
論曰:諸有世間鄙執他論,所說種種常住句義,多越現量所行境界,以能生果比量安立。既能生果,亦應比度從緣而生,如麁色等。若非緣生,無勝體用,應不能生,如空花等。若許彼義從緣而生,即定滅壞,如所生果。所以佛說諸行無常,從緣生滅,如苦樂等。是故唯佛無顛倒說,得名如來,見一切境無罣礙故。若爾所餘無生果用此應是常,既不生果,不可比度,從緣生故。雖爾既無能生果用,如永滅無,應比非有。為顯此言,其義決定,故復頌曰:
「無有時方物,有性非緣生;
故無時方物,有性而常住。」
論曰:諸有性法,定從緣生,如苦樂等。若非緣生,定無有性,如空花等。此若有性,應從緣生。若從緣生,滅必隨逐,無容常住。如是說已。或復諸法必依緣生方知有性,如現在法。若非緣生,即非有性,如未來法。為辨此義,故說無有時方等言。此顯所說其理決定。若時若方若物差別,遍一切處皆無諍論。如說菩薩住循法觀,於諸法中不見少法出緣生外。又彼非處方便慇懃。何以故?頌曰?
「非無因有性。」
論曰:彼雖方便慇懃立常,而竟不能說有道理。如是句義,所立能立一分所依不極成故。既不許有餘同類義,同喻闕故,比量不成。設復強說,終成非理。何以故?頌曰:
「有因即非常。」
論曰:縱彼強說常性有因,既許有因,即非常性,如苦熾火相應所生,此因便能違害根本。雖無生因而有了因,有因總故,即為極成。復次有執一切性皆是常,若立一切皆無常性,俱闕同喻,比量不成。此亦不然,同前過故。又彼雖立隱性為常,而立顯相有其生滅,由此足能顯無常性、遮破常性,彼論遮破顯相是常及非有故。若說顯相亦無生滅,前位無減、後位無增。諸造論者何所為耶?何所造耶?若謂諸法雖有隱顯而無生滅,此亦不然。前後兩位若無差別,便無增減,有何隱顯?又離體外無別有位,位有隱顯,體亦應然。汝雖不欲體有生滅,理所逼故,必應信受。如是所立前後兩位,隱顯非常為同法喻,由此我立不與汝同,立常同喻定非有故。又所立義必須有因,非唯起心即可成立。故次頌曰:
「故無因欲成,真見說非有。」
論曰:諸有比量,能成立他所不許義,乃名能立。若離正因,但有言說虛陳自意,義終不成。有言無因義得成者,諸有所立一切應成。縱一切成,仁今何悋?我亦無悋?彼自不成。一切皆成,汝亦不許。
復次有餘偏執明論聲常,初不待緣、後無壞滅,性自能顯越諸根義,為決定量曾不差違。現比等量依士夫見,士夫有失見是疑因,故能依量皆難信受。此亦不然,與前所說非愛過咎不相離故。若所依止士夫及見皆有過故,能依諸量亦有失者,汝及汝師見及言論既有過失,云何可信?汝所發言便成自害。若汝意謂,汝及汝師所發言詞亦是定量,餘聲非者,無有比量但愛自宗,亦復自違所立宗義。又以比量立明論聲非士夫造,體是常住,因及同喻應更須成。設復能成,則為自害。又明論聲與所餘聲同是聲性,云何但說此聲是常、餘聲無常?亦不可說餘人自許聲是無常,由士夫造,故非是常。今則不許,故是常住。法性決定,豈隨論者許與不許成常無常?不可說言一切法性隨見差別其體轉變,一物同時有多體相更互相違,非道理故。若法隨人情計轉者,應捨自宗取所餘見。又立常者,所說道理唯依異法,無同法故,所立不成,或捨自意。是故彼宗不任推撿,唯構虛言,都無實義。
復次有餘執言:唯異法喻,即名能立,異法遍故。比量本為遮餘義故,現見遮相,所雜糅緣能顯義故。為定此義,復作是言:諸所作者既是無常,故知非作,理應常住。此言為顯異法決定,此亦不然,隨自意語不能如實顯正理故。所以者何?唯顯異義所遮事境名為同喻,其異法喻二分俱行可名為遍,若無同喻何所遍耶?不可說言自體自遍。又諸比量欲遮餘義,要有同法然後方成。同法若是無,異法應非有。離其同異二聚法外,更不許有餘句義故。由此即破現見遮相,所雜糅緣能顯於義。又以不見所作為因,欲成有常,終無是義,以一切處未曾見有。故說頌曰:
「見所作無常,謂非作常住;
既見無常有,應言常性無。」
論曰:見所作者皆是無常,謂非作者皆是常住。既見所作無常性有,應言非作常住性無。諸所作者既許有體,非所作者應許無體,以非作因於樂等有曾所未見龜毛等無皆可得故。如是非作違害能立所依自相,非正能立為不爾耶?諸相違因若不遮礙自共所許,乃於自境能立相違自相差別。今此所依共許為有,若不共許,無容依此競常無常,故非作因不能違害所依自相。有釋:此言我今不許,聚極微外有散極微,故此違因無自害失。此釋不然,彼依總相建立一切常法為有,豈勞分別聚散有無?如是釋者,空等無為都不許有,不可為難。色等極微雖依世俗許其為有,而是所作,故非所作因義不成。若於如是不成因上作相違過亦不得成,頌中應言常性無者,正破所依空等性有,兼辨能依常住性無。若言空等無實有性,所依無故因義不成,何能違害有法自相?此亦不然,但說遮遣餘有類物為此因故。因有三種:一有體法,如所作等;二無體法,如非作等;三通二法,如所知等。今所立因唯遮所作,不言別有非作自性。此因同類色等上無,於其異類龜毛等有,是故違害有法自相。又說頌曰:
「愚夫妄分別,謂空等為常。」
論曰:隨有所見皆無諦實、智不清白,故名愚夫。於尋思地恒自安處,推求分別諸法性相,於中或有智見猛利,虛妄計度越路而行,各恃所知皆自憍舉,互興異論檀立師資,俱未斷除分別見網,無明昏睡纏覆其心,如在夢中所緣皆妄。非如夢智所計空等,常住實有而可信依。
復次有餘釋子執虛空等實有常住,故契經言:「虛空無色,無見無對。當何所依?然藉光明,虛空顯了。」此經義說,實有虛空常住無色無見無對,無復所依,因光明顯。或有疑難:佛既不說別有所依,如風輪等,如是虛空應無體相。為釋此難,故說虛空容受有對光明等色,以果顯因有實體相。又說虛空風所依止,非無體相能作所依。此亦不然,非經義故。若謂虛空是有果法,應有生滅,生滅隨故體則無常,如色心等。若無生滅應無體相,如龜毛等。為顯風輪離同類聚,無別所依如地輪等,所以經說風輪依空,不遮風輪。前念現在同類同聚生起所依,故作是說。為顯虛空無有同異生起所依,如過去等無別實有常住體相故。復經說虛空無色無見無對,當何所依?不見實有色受等物無有同異生起所依,又顯虛空因光明等依世俗諦假施設有,如因色等假立瓶等。是故復說,然藉光明虛空顯了,不可依此即說虛空離光明等實有體相。雖因影闇亦立虛空,然影闇中眼有障礙。或有除此更無所見,不能辯了餘物有無,所以不說。然藉影闇虛空顯了,於光明中眼無障礙,若見無有餘障礙物,即便依此假立虛空,勿謗虛空假亦非有,是故不說無有虛空。又若虛空實有體相,藉諸光明而顯了者,應如青等有色有見有對有依,經不應說無色無見無對無依。世俗假有,無此過失。依無礙色假立虛空,質礙等性不相應故。又此虛空四諦不攝,雖執實有,然必應許有分別智之所了知,除五識身所引意識,其餘有漏不定外門分別意識,決定不能緣實有境。故說頌曰:
「智者依世間,亦不見此義。」
論曰:諸有智者依止世間隨分別識,於虛空等雖復專精願求實義,乃至少分亦不可得,唯見依名所起分別似虛空等種種影像。
復次為破如前所執空等由遍滿故體實有常,故說頌曰:
「非唯一有分,遍滿一切分;
故知一一分,各別有有分。」
論曰:時、方、物類各有差別,所以言分。空等與彼諸分相應,故名有分。非一有分常住真實,與一切分周遍相應。勿復令此所相應分,一一遍與一切相應。故此有分隨所相應諸分差別成無量分,即此諸分不待餘依,說名虛空或餘物類,故汝所說實有常住空等遍滿,因義不成。若言空等亦由分別假立方分故無過者,此亦不然,實無方分,不離如前所說過故。瓶等亦應假立方分,依第一義方分實無,此因但於異法上有,同法既闕與義相違。又虛空等差別名言,唯依諸分和合而立,分別假立有方分故。如唯依彼色等和合,立宮殿等種種名言,此意顯示虛空等聲唯依世俗境界而立。又若可說有方分者,應如青等不可說為常遍實有虛空等性,是則所立能立一分所依不成。
復次或有執時真實常住,以見種等眾緣和合,有時生果、有時不生,時有作用,或舒或卷,令枝條等隨其榮顇。此所說因具有離合,由是決定知實有時。時所待因都不可見,不見因故所以無生,以無生故即知無滅,無生無滅故復言常。為破彼執,故說頌曰:
「若法體實有,卷舒用可得;
此定從他生,故成所生果。」
論曰:時用卷舒待他方立,故此時用隨緣而轉,體相若無取捨差別,諸有作用興廢不成。又時作用依他而轉,如地色等定是無常。即以此事為其同法,用所依時何容常住?故善時者作如是言:業風所引大種差別,自類為因展轉相續,循環遞代終而復始,隨緣不同冷煖觸異,分位差別說名為時。時雖具有因緣生滅,相似相續隱覆難知,豈以不知言無因等?
復次有執時體亦常亦遍,攝藏無量差別功能,外緣擊發起諸作用,芽莖等果隨用生成。此亦不然,所依時體若無遷變,能依功能豈可擊發?不見所依種等無變,而有生長芽等功能。即此擊發功能因緣,足有生成芽等作用,何須妄計無用時耶?又說頌曰:
「若離所生果,無有能生因;
是故能生因,皆成所生果。」
論曰:諸法要待自所生果,有勝體用方得名因。所生若無,能生詎有?由是所執能生之因,必待餘法成別因故。如苦樂等定是無常,豈不因法先有體用,後果生時因名方顯?如外眾緣先有體用,果法生已乃得緣名。時亦如是。其體常遍,具含種種生長功能,諸果生時名用方顯。又未生果亦得因名,待當果故,如稻麥種。汝所立時,其體常遍,具含種種生長功能,諸能與體既許無異,能應同體一一遍常,是則起用生一果時,於一果處應生一切,如是便成因果雜亂。我立功能,望所生果時處決定,故無此失。汝立功能一一常遍,不應輒許時處決定。若言論主所立功能同斯過者,此亦不然。我立功能依因緣有,種種差別非遍非常,隨自因緣種種差別,所生諸果時處決定,故無起用生一果時於一果處遍生一切,所以因果不相雜亂。不同汝立時與功能,皆是遍常前後不異,是故唯汝有雜亂失。又說頌曰:
「諸法必變異,方作餘生因;
如是變異因,豈得名常住?」
論曰:世間共許,功能所依種子等法,必捨前位而取後位,體相轉變方為芽等所生果因。如是因性理無差失,所立常因應亦同此,體相轉變方能為因。既許轉變,無容常住。豈不世間亦許種等,果未生位體相未轉,雖無作用而得名因?不爾世間雖假名說,而實種等將至滅位,正能生果方得名因。種等爾時必有變異,為不根塵不滅無變而有作用生諸識耶?此亦將滅體相轉變能生諸識,故不相違。有餘師說:根塵望識,如種芽等生滅道理。一切因果法不同時,此難於彼便成疎遠。
復次有餘外道執自然因,體常無有生滅變異,自然為因生一切果。為破彼執故,說頌曰:
「若本無今有,自然常為因;
既許有自然,因則為妄立。」
論曰:若一切法本無今有,計有自然常住為因。法應自然本無今有,何用妄立自然常因?既許自然不待因故。又體自然常無變易,果未生位既未能生,果法生位應亦如是,前後一故因義不成。計自然常便失二事,謂失攝受決定因緣能生自果,及失見有所生麁果證有自許微細常因。若謂自然要待和合眾緣資助方能生果,眾緣雖別,然和合時資助自然令起總用。此一總用本無今有,是故自然體雖常有。先不生果後方能生,是亦不然。自然常有,云何不令眾緣常合?眾緣合時其性雖別,然互相助共生一果,除此更無總用可得。又自然性雖處眾緣,共和合位亦不能生,體無別故,如未生位。又常住法體相凝然不可改轉,緣何能助?若許自然從緣改轉如所生果,應是無常。是故唯有無常諸緣,互相資助起勝體用,異於前位能生其果,非所立常能離前失。復次有諸外道建立常因,時無改變能生於果。此亦應以用相違因為喻遮遣,又說頌曰:
「云何依常性,而起於無常?
因果相不同,世所未曾見。」
論曰:諸行生起必似自因,故不可言生異類果,豈不現見從月愛珠引出清流?因果異類,我亦不說從因生果,所有體相一切皆同。但言因果相生義中不相離相決定相似,以於世間曾未見有如是因果不同相故。世間共見麁無常果,無不從彼無常因生,類知細果是無常故。猶如麁果因定無常,是故色等因果性法與無常相定不相離,為決此義。復作是言:一切細果所因色等定是無常,果無常故,譬如麁果所因色等。
復次有作是見:空等遍常。若於一分眾緣合時,即依此分發生聲等。若遍所依發聲等者,住極遠境根亦應知。為破彼見,故說頌曰:
「若一分是因,餘分非因者;
即應成種種,種種故非常。」
論曰:若謂空等眾緣合時,一分有用發生自果,餘分無用自果不生。空等即應分分差別,分分體用有差別故,應如聲等定是無常。又此空等體恒周遍,能為種種自果所依,是種種相所依止故,如錦繡等可證非常。又如前說,常法凝然不可改轉,緣何能助?所計空等應亦如是,體既常住,雖眾緣合何能發生聲等自果?
復次有作是見:一分起時,但從一物大等諸果展轉變異差別增長,大等諸果變故無常,一物自性不變故常。此亦不然,義相違故。大等皆用自性為體,大等變時自性應變,由此自性應是無常,體無異故,猶如大等。又此自性其體周遍,一分變時,餘無量分體無異故應亦隨變,是則一分一法起時,餘分餘法皆應同起。如是舉體有作用故,如大等果應是無常。又以前頌兼破此執,由彼所計自性最勝三分合成,所謂薩埵、剌闍、答摩。第一薩埵其性明白,第二剌闍其性躁動,第三答摩其性闍昧。此三一一相用眾多,皆是神我所受用事。我以思為性,思所受用時,剌闍性躁警薩埵等令起種種轉變功能,三法和同隨於一分變成大等,轉名最勝。譬如大海其水湛然,隨於一分風等所擊,變成種種駭浪奔濤。如是所執自性最勝,一分有用變成大等,餘分無能無所轉變,是即自體應成種種。成種種故,定是非常,如大等果相非常住。又三自性,一一皆有明躁昧等眾多作用,自性作用既許體同,以性隨用應成多體,自性最勝無差別故。是則最勝體亦應多,自性最勝體成多故,應如大等定是無常。
復次有執極微是常是實,和合相助有所生成,自體無虧而起諸果。此亦不然,義不成故。若許和合必有方分,既有方分定是無常。若言極微遍體和合無方分者,此亦不然。何以故?頌曰:
「在因微圓相,於果則非有;
是故諸極微,非遍體和合。」
論曰:若諸極微遍體和合,無方分故非少分合,是則諸微應同一處,實果應與自因遍合,無別處故應亦微圓。若爾應許一切句義,皆越諸根所了知境,由見所依餘可知故,是則違害世間自宗。若言實果雖與自因遍體和合無別處所,然由量德積集力故,令其實果亦可得見,謂諸實果雖無住處方分差別。然由量德積集殊勝,令所依實非大似大,方分差別分明可見。此但有言,都無實義。我先難汝:所生實果與諸極微既無別處,應如極微越諸根境。汝不能救,何事餘言?若所依實如是相現,應捨實體同彼能依,既成他相應捨自相。亦不可說如頗胝迦,不捨前相而現餘相,其體無常前後異故。此若同彼,應捨實體。德依於實,實體既無,德亦非有。無實無德,誰現誰相?故不可說所生實果不捨自相而現他相。如是即應唯德可見,所有實性皆越根境,此亦違汝自所立宗。
復次有說極微有其形質,更相礙故居處不同。是則極微住雖隣次,而處各別,應不和合。若許和合,處同不同即違自執,及有分過。有說極微生處各異,雖復無間而不相觸,各據一方相避而住,積集差別似有方分,無間處生似有流轉,剎那前後展轉相續,有因有果非斷非常。為兼破彼,故復頌曰:
「於一極微處,既不許有餘;
是故亦不應,許因果等量。」
論曰:如是所說諸極微相,竟不能遮有方分失。何以故?頌曰:
「微若有東方,必有東方分;
極微若有分,如何是極微?」
論曰:是諸極微既有質礙,日輪纔舉舒光觸時,東西兩邊光影各現,逐日光移隨光影轉。承光發影處既不同,故知極微定有方分。既有方分便失極微,如是極微即可分析,應如麁物非實非常。違汝論宗,極微無方分,常住實有,造世間萬物。
復次所執極微定有方分,行所依故,如能行者,凡所遊行必有方分,若無方分則無所行。何以故?頌曰:
「要取前捨後,方得說為行。」
論曰:進所欣處名為取前,退所厭處名為捨後。要依前後方分差別起取捨用,乃名為行。離方分行,所未曾見。極微既是行用所依,故知極微定有方分。若無所行行用差別,是則應撥行者為無。故說頌曰:
「此二若是無,行者應非有。」
論曰:依前後方起取捨用,方若非有,用亦應無,若爾雖行應如不動。若汝撥無行處行用,是則所依行者亦無,執此極微便著邪見。又諸極微若無行用,則不能造有方分果。若無所造有方分果,即諸天眼亦無所見,是則所立一切句義,越諸根境頓絕名言,云何自立句義差別?
復次若執極微無初中後,即淨眼根亦不能見,應如空花都無所有。為顯此義,故說頌曰:
「極微無初分,中後分亦無;
是則一切眼,皆所不能見。」
論曰:若執極微是常是一,無生住滅三種時分、無前中後三種方分,應似空花都無實物。是則極微越諸根境,不為一切眼所觀見,自他推撿都不可得,是故不應計為實有。此中正破外道所執極微是常無有方分,越諸根境非眼所見,兼顯極微無常有分,非越根境淨眼所見。
復次為破極微因果同處,及顯因體定是無常,故說頌曰:
「若因為果壞,是因即非常;
或許果與因,二體不同處。」
論曰:諸有礙物餘礙逼時,若不移處必當變壞。如是極微果所侵逼,或相受入異體同居,如以細流溉麁沙聚;或復入中令其轉變,如妙藥汁注赤鎔銅。若許如前則有諸分,既相受入諸分支離,如相離物不共生果,是則應無一切麁物。又若同彼有諸細分,即應如彼體是無常。若許如後自說極微,體有變壞何待徵難?若並不許,應許極微互相障隔因果別處,以有礙物處必不同,如非因果諸有礙物。又說頌曰:
「不見有諸法,常而是有對;
故極微是常,諸佛未曾說。」
論曰:現見石等於自住處對礙餘物,既是無常,極微亦爾,云何常住?對礙與常互相違反,二法同體理所不然。復有別釋:餘物共合變壞生因,名為有對。不爾極微皆有對礙,礙證無常,其義明了。若謂極微障礙餘物,他不全許,故須別立餘物共合變壞生因,比度極微是無常者,是則但應以能生義證極微性定是無常,何以頌中說為有對?故知此言是有礙義。雖不全許,而因義成,彼許極微礙餘物故。既破極微方亦隨壞,因極微果證實有方,極微既無,果則非有,何緣而立方實常耶?又方不定待緣而立,假施設有,非實非常。由上所說諸因緣故,極微是常,佛未曾說,但言諸行皆是無常。唯我大師獨稱覺者,於一切境智見無礙,所說無倒真號如來,愍彼邪徒不能歸信諸行無常,誠哉佛說無為非行,何廢常耶?然所立常無過二種:一有所作、二無所作。若有所作非謂無為,若無所作但有名想。故契經說:「去、來及我、虛空、涅槃,是五種法,但有名想都無實義。」
大乘廣百論釋論卷第一❁